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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7章大漠孤煙風沙揚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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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7章 大漠孤煙風沙揚(七)

那兩個丐幫弟子聽聞此言,渾身又是一顫。沈念卿眼望它處,凝聲道:“還請二位好漢繼續領路罷。”兩人唯諾一陣,覆往北行。這天半夜,三人才尋到一處歇息之地,乃是一片灌木叢。沈念卿待二人睡下,這才獨自走到一邊坐了下來,側依在一株灌木旁。他想起白天之事,仍是將信將疑,是以睡夢中仍留了半分心神。

這一夜平安無事,才減下許多疑心。三人又往北行了一日,這時越往北行,寒風漸烈,兩位丐幫弟子武功稍弱,蔽之不暖,漸覺身子發寒。沈念卿搖頭道:“二位好漢,難道貴幫分壇設在極寒之地麽?”一人道:“確是不假,只因我二人常年駐留偏南之地,才抵抗不住這嚴寒,但為了沈公子的大事,這又算得甚麽?”

沈念卿見他面露笑意,仍是掩蓋不住焦慮之色。到了傍晚時分,三人尋到一處驛鎮。沈念卿提議往飯館裏去吃飯,兩位丐幫弟子竭力不肯,向他說起丐幫的規矩。沈念卿自然知曉,心想:“他二人倒講得不錯,料想真是我多疑了。”心頭隱有幾分愧疚。到了歇宿時分,兩名丐幫弟子仍是不肯住宿,偏要在屋外睡一夜。沈念卿執拗不過,只好答允。

這天約莫三更時分,沈念卿從睡夢裏醒來,隱隱聽見長窗外西索之聲,心念一動,悄然翻下了床,躡足走到長窗處,心想:“我對他二人並無惡意,但終歸弄個清楚,免得給人騙了。”念頭方落,突然聽得長窗外有人壓低聲音,說道:“他睡著了麽?”另有人道:“這兩天見他心事重重,好容易有舒適之地,料想已然熟睡。”

他二人一言一語極是低沈,若非沈念卿武功高強,耳力聰銳,當真聽他不見。兩人各說完一句,便再沒有了聲音。沈念卿大奇:“怎麽突然不講話啦?難道已走開了麽?”雖覺二人武功低弱,若說在他全然凝神下悄然離去,那是極為不易之事,但想到此事重大,決不能疏忽,便要推門而出。便在這時,突然又聽人說道:“李癩子,要不咱倆偷偷走罷,看他年紀輕輕,武功怪嚇人的,我心裏禁不住害怕。”另有一個聲音輕聲一嘆,說道:“只怪你我倒黴,偏偏撞上這要命的苦差事。咱們若不能拖延個十來天,怎好偷偷離去,到時他若真尋到咱們,不也是死路一條?”

沈念卿聽到這裏,心中已然有了分曉,暗自怒道:“果然是來騙我的麽?他二人原來不是丐幫弟子。”但其時心底仍是疑惑不解:“他二人說要拖延我個十天八天,又是怎樣一回事?我可並不識得他們啊?”又聽說到死路一條,禁不住暗自冷笑,心想我堂堂正正的人物,豈會與你二人過不去?但覺心頭一股怒氣漸增,忍不住要推開長門,喝問個清清楚楚。

一人又道:“李癩子,話可不能這麽說,你我雖拿了人家錢財,也不至把命搭上,到時命也沒了,空有錢財又有甚麽用?何況天大地大,咱們偷偷離去隨便尋處角落,管叫他尋咱們不著。”

沈念卿聽他說到錢財二字,貼在長門上的手掌一松,暗想他已說得明白,原來是有人故意指使的,見他二人似還有話要說,當下屏息凝神,忍住不動。又聽一人嘆道:“張麻子,你可沒瞧見他模樣麽?”張麻子微笑道:“看見啦,模樣生得怪俊俏哩!”但似乎想到甚麽,忽然身子一顫,臉色倏然蒼白。李癩子道:“他心狠手辣,你敢忘記麽?你我如今到了這份上,唯有繼續往北而行,再拖他個十天八天,到時候沈公子若得知真相,也決不會為難咱們,起碼還能活命。”

張麻子奇道:“你沒聽見他昨日說的話麽?說咱們若是騙了他,須不能輕易放過。咱們只有趁他不備,偷偷溜走,方有活命的機會。”李癩子嘿嘿一笑,道:“話不能這樣講。那位沈公子年紀輕輕,他武功確是厲害,但終歸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娃娃,有得甚麽大經歷?你看他兇神惡煞,那是裝出來的,須騙不了我聰明的李癩子。”張麻子驚咦一聲,笑罵道:“李癩子,你總算聰明了一回,那咱們便不偷偷溜走了,陪著這位沈公子再兜轉幾天罷。”

沈念卿聽到此處,再沒有半分疑惑,心想:“他二人說有人指使,究竟是甚麽人?又有甚麽預謀?”他想到這二人假裝丐幫弟子,駭了一跳。又想那人只怕早已洞知我此行目的,是以先在路上預下這二人。但其時於白昆長老是否安危仍是不敢胡猜。見二人既再不講話,當下微微一笑,吱呀推開了大門。

張麻子二人正滿臉笑意,突然被這聲音下了一跳,回首一望,月色下一道白色人影立在大門處,駭得先去了兩魂。兩人相瞧一眼,心知自己已然暴露,嚇得渾身直冒冷汗,立時兩人各自一個翻滾,自一左一右逃走。

沈念卿踏前一步,雙掌倏然一伸,已將二人提住,輕輕喝道:“回來罷。”張麻李癩二人眼見逃之不能,硬著頭皮各一掌揮往他胸前。沈念卿雙臂一抖,手腕翻了一轉,先點住二人穴道,使他們再不能動彈。

這下一來,兩人只覺雙腿發軟,禁不住要跪地求饒,但四肢不能輕易動得,跪下已是萬萬不能。李癩神色驚恐,拼命張了張嘴唇,叫道:“沈公子饒命啊。”張麻已駭得話也講不出。

沈念卿望見二人心生恐懼,心底冷笑,道:“你二人受何人指使,一五一十說出來,不能騙我。”李癩暗暗叫苦,時至如今,也不敢再隱瞞,將二人身份先說了,跟著將如何受人威脅,如何受人指使一股腦說了。因他嚇得不清,說出來已是語無倫次,沈念卿極是費解,將他所說之話細細辨想,心中漸有了分曉:“他說有人指使他二人,到大道分揚處先設下埋伏,跟著假裝丐幫弟子帶我往北而行,說須得拖延個十日左右,再將我撇下。”念及此處,凝眉暗道:“那人竟知我要尋丐幫弟子,分明對我極為了解。”問道:“你來說說,要挾你二人的是甚麽人?又是甚麽時辰的事?”

李癩不敢騙他,想了片刻道:“那位貴公子我不知他身份來歷,只是他衣著華麗,處處透著不凡。算到如今,那是五天前的事。”

沈念卿心中一凜,五天前他方出西域,在昆侖寨停留了半日,何況昆侖寨已化為一片灰燼,要說是噶爾笑笑的下屬那也不對。他念起施長老失蹤之事,覺得二人所說的公子與贏公子頗為相似,但他二人信誓旦旦說那公子相貌神俊,又全然不符。問道:“他叫你二人假扮丐幫弟子,真的只須拖延我十來天,再沒有其它了?”李癩道:“不敢欺騙沈公子。”

沈念卿量他二人不敢說假話,又道:“那他豈敢肯定你二人真能拖延我十天?難道不怕我早先發覺麽?”李癩道:“我二人當時全然不解,也曾問過此事。那公子面露笑顏,跟我二人說‘你們只管扮作丐幫弟子,遇見一位姓沈的少年,他決會向你二人問起丐幫分壇,你們便帶他往北而行,他必然不會懷疑。’”他雖駭得神魂欲散,但見眼前這位少年凝眉愁思,全然沒有半分兇惡之相,漸自緩下心來,便模仿那公子口吻說話。

沈念卿面色漸冷,道:“他如何敢肯定我不會懷疑,你二人還有甚麽沒說清的,快些一一說來。”張麻突然張口,試探道:“沈公子,你先解開我二人穴道罷,你這樣定住我二人,甚麽話也嚇得想不起來了。”沈念卿量他二人不敢耍花招,一一解開。便見得兩人撲通一聲,同時栽倒在地。這時清晰可見二人四肢交顫,身子發軟,竟再也站不起來。

沈念卿憂心丐幫之事,如何肯多加拖延,將右掌一揚,喝道:“休得拖延,再不說出來,我便要動手了。”兩人聞聲又是一顫,忙站起身來,張麻道:“沈公子,你也知我二人原是當地的潑皮無賴。那位公子雖以重金相誘,但我二人對公子底細來歷全然不知,自然不敢輕易答允。他見利誘不成,當下吩咐一人走到一株拳頭粗的樹前,那大漢突然一拳,竟將那株樹攔腰擊斷。我二人雖有些低微武功,但想那拳頭要是打在身上,可不送了性命麽?”

李癩接口道:“是,是。那時我二人嚇得不輕,為了性命只好答允。那公子又道‘二位,既然答允了自要辦到,你們的來歷我清清楚楚,若敢騙我,任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須葬送了性命’。這時另有一位大漢,手挽大弓,朝著天上一箭射出,我二人仰頭一瞧,只見得天上一頭大雕跌落下來。”

沈念卿聽到此處,心想:“他一箭射下大雕,這般箭術已然高超,可比練武難多了。”雖知那公子不懷好意,也禁不住對這位大漢心中起敬。張麻又道:“那公子笑著說,‘我知你二人必然輕易不肯,這樣好了,你二人各走到五十丈開外,倘若我這下屬射不中二位,這重金仍是相送,還不須替我辦事’。當時我二人一呆,都想那位大漢如此神術,自己倘若真走開任他射一箭,豈不是穿個透心涼。”

沈念卿心想:“好高明的法子,威逼利誘來回使出,必然使他二人再不敢多生念頭。”這時李癩續道:“我二人原本無賴,將自己性命瞧得比甚麽都重,再不敢多說一句推辭之話,只能答允。那位公子便將丐幫諸多規矩細細說明,勒令我二人務必記住。他還說‘那位沈公子生性善良,卻也不呆。倘若真有疑心處,你二人言行舉止只須隱隱透露出丐幫身份來,他必然再不會起疑,十日一過,你二人偷偷尋個機會離去,縱然被他捉住,憑他性子,也不會要了二位性命’。後面他與兩個漢子飄忽去了。事後我與張麻子蹲守在分道處,片刻不敢分神。”

沈念卿幽幽一嘆,暗想:“那位公子雖不是贏公子,也決與他脫不了幹系。若非我突然自做主張,只怕真要著了他的道。若是跟著二人往北走個十日,不知又會遇到怎樣離奇之事。”他想到此處,突然覺得自己性子柔弱實是大忌,往後須得行事果斷,才不至再受人以計。眼見他二人眼神飄忽,說道:“那位公子猜得不錯,我不喜殺人,但你二人騙得我,也不能輕易放過。”

兩人聞聲一驚,便覺身子又給點住了穴道不能動彈,但終究性命還在,未及安心,又聽他冷冷道:“這穴道過了十二個時辰自會解開,你二人好生待著罷。”語聲未落,白色身影飄忽遁去,倏然不見了蹤影。

兩人身不能動,眼望他輕功如此了得,又吃了一驚。張麻感激道:“沈公子大仁大義,雖教你我吃些苦頭,終歸性命還在。”李癩道:“謝天謝地,這苦差事總算到頭啦。”但二人似心意相通,齊齊想到一處,又嚇得面無人色,張麻叫苦道:“糟了,糟了,那位公子說要你我拖延十日,可如今三日不到,豈不是也要丟了性命。”李癩哭喪道:“咱們兩個被點住穴道,動也動不得,當真要命喪此處啦。”

忽見得眼前一團白影落下,二人只覺如鬼如魅,渾身冷汗直冒,齊齊倒在地上,竟嚇昏了過去。

沈念卿去而覆還,本是想問一問兩人,那神秘公子去往何方,又是否真知曉丐幫分壇。但見他二人嚇得昏迷,由不得輕聲一嘆,提起兩人身子,轉身進了客房中,將二人齊放下,又伸指解開了穴道,心想:“你二人平時只怕為非作歹,與賊寇相差無幾,但如此膿包也是少見。但願你二人不至給那公子發現,枉送了性命。”轉身一陣風似的出了房門,往南覆行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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